一
十岁那年,我得了一种怪病。
在此之前,我的童年无限美好,我那时特爱笑,有很多小伙伴,他们和我一样爱笑。我偶尔会和小男孩们打打架,我都忘了为什么要打,打完哭一哭,又笑了。不过我最喜欢的事还是扯女孩的辫子,我觉得她们留这么长的辫子就是为了让男孩扯的,笑着扯。
到了十岁,世界忽然变了。也许世界并没有变,只是我变了。
有一天傍晚,我骑自行车在街上玩,摔了一跤,当时没感觉有什么异样,蹭破点皮而已。回家睡了一觉,第二天醒来,我发现耳朵出现了问题。
我的左耳有一种奇怪的声音不停地在响。
这声音听不出有何意义,只是单纯地“知——知——”。年少的我丝毫没去在意。
两年过去,这种无意义的嘈杂声越来越响,开始影响我的睡眠了。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,简直像耳朵里养了一只蛐蛐,我感到有些痛苦。但年幼而乐观的我总能巧妙地排解,比如用电视或风扇沙沙的声音盖过去,算是没什么大妨碍。
可到了初二,这种声音已经大到不能再无视。我的右耳仍然正常,但是左耳的声响简直像电锯一样,无时无刻不折磨着我的半侧脑袋。受不了的时候,我真想把左耳朵连根拔下来,或者往耳朵里灌上滚烫的油,只要能让这声音消失,哪怕变成聋子我也谢天谢地。
我的睡眠开始严重不足,身体渐渐消瘦,眼窝黑得可怕。我的脾气渐渐变得狂躁、易怒,看每个人都不顺眼,对周围的同学动不动就发火,顶撞父母更是家常便饭,学习成绩一落千丈。他们都说我是叛逆期,然而我知道不是的。是因为这个糟糕的耳朵。
我一开始不敢告诉父母,因为家里穷,本来生活就很艰辛,如果知道我得了这病,他们会砸锅卖铁的。可是现在我害怕极了,害怕自己会死,即使不病死,也会自杀,活着只剩下痛苦。
终于有一天,我鼓起勇气告诉父母自己的耳朵有问题。之后不出所料,他们对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以前动不动就教训我,棍棒加身,现在都变成了柔声细语。父亲带着我跑遍了全省大大小小的医院,任何医院的诊断都说没有问题,所有仪器检验的指标全部正常。中药土偏方喝到肠子都吐出来,仍是一点好转都没有。
一次,有个医生说这是遗传,治不好的,因为我母亲有轻微的耳鸣。我母亲从此整日以泪洗面,愧疚地说对不起我,毁了我一辈子。我恨死那个医生了,我知道这跟母亲没半点关系。但无论怎样向她解释,她只是哭。
没过多久,我们家就彻底穷到喝西北风了。看到父亲的背一天天驮下去,母亲的头发一天天发白。我真后悔当初告诉他们自己得了这种病。
在我坚决的反对下,终于放弃了治疗。
高二那年,我17岁。当同学们都踌躇满志备战高考时,我辍学了。上学对我来说完全无意义,左耳的轰鸣声使我根本听不了老师讲课。40分钟的课程要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,简直要疯掉。
父母也不强求我,他们,和我自己,都清楚地知道,照此发展,我要死了,只是早晚问题。我的身体瘦弱到走路都成问题。他们现在关心的已经不是如何治好我,而是如何让我尽量开心地过完剩余的日子。我无法想象他们是以何等痛苦的心情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。
父母给我买了电脑,让我试着打游戏排解,这是生病前哭天喊地也求不来的。我把游戏的音响开到最高,震得完好的右耳都要聋了,才可以暂时遮盖住左耳的催魂声,沉迷于片刻虚拟的世界。
父母看我打游戏入迷简直高兴极了,这真是极大的讽刺。
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响,我知道时日无多。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在这世上留点什么,我坚持每天向父母露个微笑,每天唱一首歌,每天背一句诗……每天写一篇日记,我的日记大部分是回忆十岁以前的童年,那是我最美好的时光,剩下的记载自己的病症和心理感受等。我把它们发到网上,不求有人能看到,只想留下一点痕迹,证明我活过。虽然活得短暂而痛苦。
18岁那年,我决定去死。
我一直有这个想法,只是最近特别强烈,我不愿再看到父母憔悴的面容。死亡,对彼此都是解脱。我痛恨这病魔,我不想乖乖地被它榨干最后生命力,我想趁我还能选择时反抗一次,自己死去。我觉得这样也算亲手战胜病魔了。
我给父母留下了遗书,网上更新完最后一篇日记,便拖着羸弱不堪的身躯一步一顿向附近的大楼走去。
我来到一座18层大楼的楼下,我决定不乘电梯,凭自己的力量上去,毕竟最后一次了。已经是夜里九点,楼道里一个人也没有,我每登上一层楼就好像用了一年时光,才上3层便汗流浃背。我真是太没用了,我更坚定了自杀的念头。
一个小时后终于登上顶楼,我的身体完全虚脱,双腿发软,一步也走不动了。但是耳朵里的声音依旧震天响。可恶,在最后的一点时间里,也不让我体会一次安宁。
终于,我爬到了楼边,勉强趴在了栏杆上。我想最后休息一下,但是身体太虚弱了,一阵风吹来,我便掉下楼去。
我的生命还剩5秒。
我仰视这天空,一个星星也没有。
3秒,我闭上眼睛,聆听这世界。
2秒,我的左耳!我的左耳竟然恢复正常了,我可以听到远处的汽笛声,那样清脆的声音划破天际,真好听啊。
1秒,我的嘴角露出了微笑。终于在死前摆脱这恐怖的杂音了。我看见一个十岁的少年,无忧无虑地在田埂奔跑,笑容那样灿烂。
0秒,“轰”地一声巨响,我的身体落在了水泥地面。耳朵没有杂音,连这一声巨响都显得亲切动听,即使这要了我的命。
我的生命似乎没有瞬间终结。我睁开一只右眼,左眼由于冲击已经飞向空中,环视四周,想最后看一眼这世界,然后就死去。
我看到了什么!在我面部左侧,有一团黑色的东西在蠕动!
这是什么?好恶心,它是如此丑陋,黑乎乎软趴趴的躯体分泌着黏液,看着就让人想吐。然而我现在内脏早已从腹中爆出,除了鲜血吐不出别的了。
这东西还在蠕动,一点点远离我。对了,这东西从哪来的?难不成是从我的耳朵中跑出来的,难不成我左耳的噪音就是这个肮脏的东西制造出来的。
它越逃离我,我这种感觉就越强烈。我几乎确定就是它毁了我一生。
可恶,不要跑啊。不要把别人的生命弄到支离破碎就自顾自逃走啊。喂,你听到了吗?你这渣滓!
我不甘心,这东西害我到现在,害我不得不如此狼狈地结束生命。不要逃啊。让我踩死你吧!
我还不能死,现在不能死。我奋力挣扎起来,我的左脚已经完全碎了,但是右脚还残留着脚后跟,我可以站起来,我必须站起来。
我用左手加右脚半爬半走,我要追上那东西,然后踩死他。我行过的地方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,任何人看了都会触目惊心。我们这两个怪物分个高下吧。来吧,让我踩死你。
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踩死你!
那团恶心东西好像回头看了我一眼,然后突然加快了速度。完了,我要追不上了,要被它逃走了。为什么,为什么你这样折磨我一辈子?又能安然离去?我不想死啊。
我看了下自己的身体,这残碎品已经不能称之为“人”了。我的血已经流干,身后的血痕渐渐淡了下来。
我抬头最后一次看着那个怪物,然而我眼中却出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,她一脸惊恐。
抱歉啊,让你看到这种噩梦般的场景。恐怕我身体的残影也会像那个怪物一样盘桓在你的脑海中吧。抱歉,我无意吓你啊。因为……
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啊。我想活下去。比任何时候都想。我想像你一样活着。像你一样可以站起来,可以害怕,可以哭。我不甘心。我竟然输给了那种卑贱的东西。我后悔跳楼了。即使左耳的轰鸣会伴随我一生,再给我一次机会,我还是想活下去。我想跟你交朋友,我想跟许多许多人交朋友,到许多地方,过许多种不同的生活。神啊,让我活下去吧,求求你。
我流下最后一滴眼泪,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唯一可以确定的是,这世界没有神,我死了。
二
我为什么会看到这种场景?
眼前有一个人,也许不能称作“人”了,是出车祸了吗?他的身体四分五裂,地上到处都是血,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。为什么他会有如此顽强的信念,在必死的情况下又移动了这么长的距离。我这个连尸体都没见过的普通女生,看到这种惨绝人寰的场面,吓得动都动不了了。
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,通过鼻腔灌进胃里,我开始呕吐。我全身冷汗直流,双眼发黑,脑袋一沉,就昏了过去。
我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梦,只可能是梦啊!现实中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。
然而下一秒护士推门而入,她告诉我“那个人”是跳楼而死的,并一直感叹我遇到这种事情真是不幸。
我只是个18岁的普通学生,为什么老天会让我遇到那样的场景。我不敢合眼,一合眼就会出现他。他……他最后好像在看着我。他到底为什么要自杀呢?而且还流着泪。
我用力摇动脑壳,想要驱走这些可怕的记忆。
这时,我发现我的左耳好像出问题了。
左耳中有一种“嗡嗡”的声音。我使劲拍了下耳朵,用手指掏几下,不行,还是有声音。
耳鸣吗?我的右耳从小就患有耳鸣,因为不算严重,我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。
然而这次左耳的鸣声特别的响,如同耳朵里养了个知了一样,经久不散。
出院前我特地去耳科做了一次大检查。结果却是没有任何问题。我顿时害怕极了。
回到家我开始上网搜索。在搜“左耳有响声”这个关键词时,我发现一个博客。
这个博主的症状简直跟我一模一样,我喜出望外。他的日记记录的很详细,我终于有了可以参考的东西。心里稍微淡定了一些。
然而当我一篇篇看过去时却流下了眼泪,根据他的记录,他的病越来越严重,任何治疗都没有效果。他一直都被痛苦折磨着。再也忍不住了,我蜷缩在床上大声哭了起来。我捂着自己的左耳,那声音却在脑海中轰轰回响。
看到最后一篇日记,我彻底绝望了。他竟然选择了自杀!
等等,他自杀的地点,那座大楼。不对,我仔仔细细查看了那个地址,他记录的很详细,不就是我家附近吗?
那天晚上大概十一点,我有些饿,就下楼买了点零食,回来的时候,看到了那恐怖的一幕。
那个人就是这个博主!
痛苦让他选择了自杀,但最后他又在坚持什么呢?他在逃脱什么东西?或者说追赶什么东西!
我不敢去想了。我担心自己会像博主那样病情越来越严重。我的人生就要这样终结了吗?我才刚刚18岁,高中毕业,马上要步入大学校园。我不甘心,我连恋爱都没谈过。为什么这种烂事会发生在我身上?
我在绝望与昏暗中度过了三年。
进入大学,我争取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。然而左耳的声音像那个人描述的那样,开始响到如电锯一般。
我想到自杀。可恶,我的大学生活才刚刚开始,我竟然就要去死了。为什么,为什么会这样!
暑假,我回到老家。再次去那个人跳楼的地方,我想纪念下那个人。这么多年,他死前的场景一直在我脑中像幻灯片一样不断回放。我一直试图和他对话,但他从来不说一个字,只是流泪。我已经把他当作朋友。这很奇怪,他的身体如此扭曲可怕,我却把他当作朋友。因为我觉得只有他能理解我,也只有我能理解他。这就是同病相怜吧,虽然是在梦里。
那天晚上,我又做了那个梦。他依然对着我流泪,但是这次我看到他的左手食指微微动了一下。我顺着他的食指看去。哇!那是什么?
我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急速向我跑来,我的身体无法动弹,眼睁睁地看着它钻进我的左耳。
伴随着一声大喊,我从梦中惊醒。
原来是这样啊?我明白了,这样就解释得通了。
那个人死前一定想杀死它吧。
左耳的声音让我早已变得狂躁且神经质。我疯狂的尖叫。喂,你没能杀死它,我来替你报仇,连着我的一起……
我准备了一个计划,这个计划是以我的自杀为前提的。
左耳的折磨让我早已不堪重负,而且本来轻微的右耳现在也越来越严重。我知道这都是那个虫子在作怪,那团恶心的黑影。
我为自己准备了一口“棺材”,准确地说只是一个巨大的玻璃箱而已,不过对我而言它的作用就是棺材。
我费了好大劲把它弄到了郊外,我不想在自己的房间死去。
今晚的月光很亮,照在我身上,有些冰冷。
我打开玻璃箱的门,走了进去。如果我关上门,便再也打不开了。这门被设计成只能从外面打开。随着时间的流逝,箱子内的氧气会越来越少,二氧化碳会越来越多,我将缺氧而死。
关上门,我就会死。这正是我期望的。
我关上了门,死神向我走来。
三分钟,我的生命只剩三分钟。
我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,我知道那只虫子会从我的耳朵中爬出来,然后和我一样缺氧而死。这是我设计好的。
我的耳朵有感觉了,它们爬了出来,竟然有两只,左耳一只,右耳一只。我还真是倒霉。
顿时,世界清净了。所有的噪声全部消失。
我不愿睁眼去看它们,它们是那样丑陋。
我的生命只剩最后一分钟,我希望看到的是那个和我同病相怜的少年,以正常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,我们说说笑笑,过最普通的生活。
如果我们都活着,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吧!
三
我是一只“作祟虫”,我已经存在几百年了。
用“存在”而不是“活了”,是因为我不是人类,没有“活”的概念。非要说的话,我只知道“不要死”而已,“活”这种词语只是专属于人类的吧。
我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,自有意识起,我便附在人类的耳中。当然,“作祟虫”这个名字也是人类给的。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,为什么而存在。
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不要死,这是一种本能,我也无法解释。
我喜欢人类的耳朵,每当有声音入耳时我都会翩翩起舞,这时人类就会啪啪地拍几下,然而对我并没有什么影响。他们至今尚无杀死我的方法。
遇到稍微危险的情况时我就钻到耳蜗里,这里很舒服,如同我的卧室一样。人类的耳朵像一个奇怪的漩涡,有一种引力在吸着我。
不过有两件事令我困扰。一是非到万不得已,我不敢离开人类的耳朵。二是人类会死。如果人类死了,我失去养分的来源,肯定也会死。
所以每当一个宿主将死之时,我都十分小心,准备随时抛弃旧宿主,钻入新的耳朵中去。
因为存在了几百年,我理解了人类的语言。根据人类的对话我可以判断宿主的生存状况,然后选择恰当的时机更换宿主,至今还没有失手过。
可是有时候也会遇到一点小麻烦。比如上个宿主,竟然从高楼上跳了下去。这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他非但没死,还妄想追杀我。要知道,很少有人类能发现我的存在,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,生怕自己会被踩死。好在超幸运,忽然有一个女孩走了过来,我便急急忙忙钻进了她的耳朵里。
新的宿主耳朵里更加舒适,我又可以安心好多年了。更令我狂喜的是,我竟发现了同类!
我住在宿主的左耳,但我可以听到右耳中传来同类的声音。我知道它是同类,不需要什么解释,本能地知道而已。
渐渐地,我发现它的思维方式与我很不同。或者用“她”比较好吧?原谅我盗用人类的称呼,不称“它”而是“她”是因为她很像人类女孩。
她和我一样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。但是她不像我寿命这么长,只有短短的十几年而已。令我震惊的是,她竟然没有“不要死”的概念,虽然是同类,我实在无法理解,如果死了的话,那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?她甚至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,只是在宿主的右耳中单纯地消磨时间,然后宿主死时,她也跟着死去。
虽然无法接受她的存在观,但毕竟她是我目前所知的唯一同类,我依然喜欢跟她交流。
慢慢地,我们学着人类的样子,给对方起了名字。我叫她“秋”,她则称我“夏”。我们像极了人类的这两个季节,无限相邻却不会相交,她在右耳,我在左耳。
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监视现在的宿主。因为她有可能察觉到我的存在,毕竟上个宿主追杀我时,她也在场。秋却毫不在意,她说自己不怕死。可笑可笑,你不怕死是因为你太弱小,感知不到死亡的可怕。像我这种存在几百年的“长者”,反而怕死怕得要死呢!这些话我没有对她说出来,因为她肯定听不懂。
坏事发生得如此突如其来。
我感到一阵眩晕,顿时浑身无力。这是怎么回事?难道人类找到对付我的方法了?
已经来不及细想,我立刻从宿主耳朵中爬了出来。宿主躺在那里一动不动。我拼命向外面跑去,却总是撞到什么东西,西面八方都有障碍,我走投无路了。难道我就这样死去吗?
令我困扰的有两件事。一是人类会死。二是,我不敢离开人类的耳朵,除了万不得已。以前我不敢犯险,现在没时间犹豫了。我钻进宿主的左耳中,然后继续前进,我要吞食她的大脑。我早就在想如果吃掉宿主会发生什么事呢?但是一直没勇气实施,因为弄不好我无法及时转移到下个宿主,然后失去养分来源,活活被饿死。
然而现在这种情景下不得不铤而走险了。我大口大口咽下人类的脑浆,不一会,便吃个干净。
我好像昏迷了一会,然后缓缓睁开眼睛……眼睛!我有了眼睛!
眼睛,手,腿,脚……我竟然有了身体!
我可以看到万物,我可以走,可以坐,可以跳,可以卧。哇!这就是世界吗?人类竟然一直霸占着这么美好的世界。
对了秋,秋在哪里?我向四周搜索,原来自己被关在一个玻璃箱中。秋?我低头看到一个黑色的东西。
这是什么,好恶心!我的秋在哪里?那可是我唯一的同类啊。额,这黑乎乎的东西竟然还盯着我看。下贱的生物!我一脚踩死了它。
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,死亡的恐怖让我全身战栗。不公平,为什么我才活了一分钟就要死去。这不公平,人类能用这种形态活近百年呢!
我的眼睛开始困倦,我用两只手撑开眼皮,凝视着五彩生动的世界。天边有一个圆盘,散发着温柔的光。
我的眼中有什么黏液滴了下来,我的双手已经无力撑起眼皮,我瘫在了地上。
我好想活下去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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